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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第1页)

  “天不亮就起来上朝,到正午才下朝,还没歇息多久,便必须要开始读书,每日先读《大学》十遍,再读《尚书》十遍,《大学》还好,以前读《尚书》读完便时至正午腹内空空,如今正午开读,读罢《尚书》天就黑了!”  “用过晚膳还要再读《通鉴》,看前朝兴亡故事,根本没时间再去看战报、更没时间去御马监草栏场骑马放铳了!”  “只能每日闲暇在这些小厮丫头身上寻找些许慰藉。”万历说这话时小手缓缓拢着猫儿的毛,温柔地像个大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才重新抬起头道:“朕听说有徽州商贾给东洋军府报效海船,远征的船舰是不是已经凑够了?”  陈沐颔首点头道:“是,所差无几,粮饷辎重亦已足数,臣本拟定十一月中旬起航,不过眼下陛下要在大沽举行大阅,所以起航日期便要看陛下什么时候有时间了。”  “有时间,有时间,东洋军府起航可是大事,朕至少三日不必读书,这是大事!”  倒霉孩子说着眼睛都亮了,道:“到时候朕是不是还可以登船看看,在天津校场上骑马可以吧?朕听说你那有炮,朕是不是也能放上几炮?”  这哪儿是皇帝啊!  你乘船落水怎么办?你骑马摔下来怎么办?你放炮炮炸膛了怎么办?  陈沐感觉有一个超大号屎盆子要往他头上扣,说什么也要躲开。  “这个,只怕到时还要阁老拿主意。”  小皇帝目光坚定地举起屎盆子再次掷来:“可老师近遇父丧,这种盛大观礼难道老师还能去参加吗?只怕拿不出主意呀!”  “那就要请太后做主了。”  “别,朕不骑马放炮了还不行?母后总挑拨朕与潞王的关系,我们兄弟相亲,她动不动就说要潞王来继位,哼,朕的弟弟绝不会想把朕撵走,都是她的想法。”小皇帝满面自信,末了小声问道:“那朕上船总行吧,这大阅海军,难道就让朕在大沽口看着?这不行呀!”  “那船以朕的年号命名,难道就不让朕上去看一眼?大阅又是放铳又是放炮的,惊扰了母后圣驾朕心难安,到时母后留京,朕带着潞王,到时候你也上船,就在朕身边看着我俩,什么问题都不会出的!”  小皇帝和潞王关系还真是好,这种事也不忘弟弟,不过那小潞王才九岁,能懂什么啊?明显是拿陈沐当奶爸了。  “若陛下自己登船臣是同意的,若陛下还要带上潞王,这就真不是臣能决定的了,恐怕还是要过问太后。”  小万历有些烦躁地一挥手,道:“罢了罢了,这也不让那也不行,那就到时候再说,反正靖海伯回去准备都不变的,朕再问问别人。”  “对了,还有一件事,是军事,你要给朕解惑。”  万历颇有几分闷闷不乐地转过身子,在桌案上找来找去,手拍着一封战报对陈沐问道:“南洋、东洋、西洋、北洋,你部下有多少女真兵?”  把陈沐问懵了。  “女真兵?这个臣没算过,各部诸如李如柏、李如樟、麻贵麾下都有女真兵,大约三千?”  “三千。”  万历缓缓颔首,接着问道:“那为何辽东李总兵赶不尽杀不绝、一乱再乱的女真兵,到了靖海伯这就成了号令严明的军兵呢?”  “陛下,这是不一样的,臣招募的那些女真兵,都是黑山白水之间的穷苦猎户,纵然招募整个部落,那整个部落也不过一家一姓数十人而已,似那大部首领,臣麾下一个都没有;辽东李总兵那,则是诸多手中有兵有将的大部首领,桀骜不驯,忽降忽叛,这一直是大明的难题所在。”  “臣以为主要问题一在朝廷不能把建州当作自己人,人不患多寡而患不均,厚此薄彼,自然会使各部复叛。但朝廷也无法在不进行一场大规模征服战争的情况下便将其完全当作腹心,否则谁都说不准是不是引狼入室,历朝历代这样的故事已经有许多了。”  “不过眼下海外的亚墨利加正是可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之一,或许今后朝廷能大规模将女真、蒙古迁往亚墨利加,作为朝廷的藩篱,在那他们与朝廷天然的矛盾消失,更容易融为一体。”  万历缓缓颔首,似乎明白了什么关窍。第一百二十七章脑补  小万历正处于一个非常非常中二的年纪,这个年纪不太容易明辨是非,常常听风就是雨。  在北洋重臣慎重地说出‘或许’能将女真、蒙古等边塞不安因素大规模迁往亚墨利加后,他尚未成长成熟的大脑快速通过已至条件过滤信息,包括分析北洋重臣陈沐的立场、北洋及东洋军府的核心利益这些原本在他理解之中就似是而非的东西,并脑补上自己认定的北洋东洋立场、北洋重臣核心利益。  这套理论原本非常正确且简单有效,陈沐唯独漏了一点——在小皇帝的意识中,蒙古、女真,都不是足以威胁大明的敌人。  仅仅是患,而非心腹大患。  在陈沐离开后的紫禁城皇帝寝宫的耳房暗室中,小皇帝并未急着重新开始研读《尚书》,他取过几幅空白大纸,起先写下‘北虏’二字,接着又攥着沾了朱墨的笔打了个叉。  蒙古没什么好分析的,就俺答跳,不过现在乖巧了。  接着又攥着毛笔在纸张上下写出李成梁、陈沐两个名字,在旁边画出三个大圈儿,圈里分别填上建州、海西、野人三个名号,刚准备开始连线,皱眉以非常小气的眼神看了一眼一旁侍立小宦官王安与张鲸。  王安知道皇帝在做事不喜人打搅,捧着拂尘立在一边;张鲸的心思就要活很多,一直小心看着皇帝一举一动,此时见皇帝望来,连忙拿着拂尘凑上去问道:“爷爷有什么吩咐?”  宦官拿着拂尘是仙气飘飘,其实作用和鸡毛掸子一样,出去了皇帝没准想上哪儿坐,坐哪儿就扫扫哪儿的浮土。  小皇帝面无表情地神情甚为机警,看了一眼狭小的书架门,道:“出去给朕望风,一个在殿外一个在殿内,谁都不准进来。”  “是!”  俩人出去,小皇帝这才稍稍放心,看着图上五个名字做起连线,先连上的是海西部与陈沐,海西部也被称作黑水靺鞨,在皇帝收集到的信息中,在苦兀岛三卫许多海西部小部落首领带军兵应募,如今北亚墨利加麻贵部、日本东线李如松部手下多为海西女真。  就连他们通往北亚墨利加的群岛都以黑水靺鞨命名,毫无疑问,这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和陈沐连在一起。  接着是发展落后的野人女真,小皇帝攥着墨笔不自觉地塞进嘴里思考,他有点犯难,因为他发现好像野人女真才是现在意义上的黑水靺鞨,比方说生活在黑水靺鞨群岛被招募为十岛千户所旗军的土人。  过去都说女真三部分两种朝贡,一年朝贡一次的是建州与海西,三年朝贡一次的肯定是野人女真,那是万历爷爷嘉靖朝的事儿了,可十岛千户所的旗军那是一辈子都不朝贡一次的,难道他们不是野人女真吗?  突然反应过来的小皇帝手忙脚乱地把墨笔从嘴上摘下,抬手摸摸嘴唇又是一掌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然后将野人女真也与陈沐连在一起。  最后的建州,想都不想地便与李成梁连在一起。  其实在小皇帝的印象里,建州女真也是很尊敬朝廷的,他们通过朝廷的关市得到良好发展,虽然各部混乱时常相攻,但至少在他们的传统中,两个部落如若罢兵言和,则必去抚顺城关下于明军见证缔结盟约才算数。  小皇帝向后抻着脖子,两手端起大纸,吹着纸上墨迹,极力让自己的小脑瓜能一次看到整张大纸,暗自皱眉在心中得到一个结论:根本就没有威胁嘛!  纸上两个朝廷大将的名字,李成梁代表的不是李成梁,陈沐代表的也不是陈沐,在皇帝眼中,这两个名字代表着朝廷对四夷的两个传统策略,一为剿、一为抚。  尽管不论名字本身代表的那个人还是代表的那种策略,剿都不是单纯的剿、抚也不是单纯的抚,但对皇帝来说这种分类方式更容易也更直观。  皇帝抬手想推推乌纱翼善冠,手到额头才发现帽子早被他放到一边,干脆挠了挠发巾,他在试着理解陈沐口中蒙古、女真与朝廷的‘天然矛盾’,但这种思考没能得到答案——哪里有天然矛盾?  看起来,好像女真人和朝廷矛盾多的是,比方说总欺负他们拿脑袋领军功的李成梁、从他们当中招募军兵虚弱部落的陈沐、以及总捣乱忽降忽叛的各部首领,但这明明都是人祸,哪个都不天然。  “幸亏女真不种地。”  小皇帝通过学习得到的朴素价值观中,他是掌握天下至高权力的皇帝,想惹谁就惹谁,唯独不能惹种地的。  惹了读书的,读书的会给自己添堵;惹了当兵的,就会输掉战争;惹了做买卖的……惹了做买卖的没事,弄不好还能发财;可惹了种地的,他们会想把皇帝家的地也拿来种一种。  万历苦思冥想很久,最终还是没找到陈沐口中的‘天然矛盾’在哪。  身受传统与革新两种本就互相摩擦碰撞甚至完全相悖的教育,让小皇帝的思想一直备受拉扯,思维也在拉扯之中跳来跳去,就像墙上拉下的舆图卷,一切之间的关系都在飞速变化之中。  诸如天下。  天下若以大明为天下,朝廷与北虏是迟早要有一战的,这也是当朝掌权者这代人毕生心愿,三代君臣一直在积蓄力量,哪怕议和后依然在积蓄更大的力量,只为有朝一日于北疆分出真正的胜负。  同样以传统论,上至孔子下到今时士绅,他们当中有几个会认为中国以外会繁衍出可与中华并列之文明?没有,他们甚至不认为普天之下四夷能赶得上中华一半文明。  激进如身高九尺拔剑斩人的孔夫子认为诸侯之‘礼’,是守其国、行其政令、不失其民。国家的存在就两件事,保护子民抵御外夷、率领子民尊奉王室。  而跳出传统的大明之天下,而以世界的天下论之。  朝廷与北虏似乎没有必要一战。  这也正是如今万历皇帝认为自己‘面临的问题’,朝廷对外洋的了解越多,越来越证实一件事情——普天之下的四夷,似乎真的繁衍出‘能赶上中华一半’的文明了,而且有的地方比大明还强呢。  他要面临的并非一场北疆决胜之战,而是一场华夏与外夷的卫道之战。  在这种强烈的历史使命感驱使之下,小皇帝固执地认为陈沐是他的卫道士,并在脑海中给陈沐加上许多诸如‘打一场天下大战’的内心戏。  “为这个目标,整合多少力量才可以呢?”  小万历咬紧牙关神情严峻地自问自答:“多大力量都不为过!”第一百二十八章禁军  “我很担心陛下的精神。”  自天津开向北洋的漕船高高的船艉楼上搭着凉棚,凉棚下陈沐坐着没靠背的杌凳,摇两下素折扇驱散燥热,端起桌案上的凉茶对身侧小声道:“陛下被约束得太严格了,居然将大沽阅兵这样的事当作请假不必读书的借口。”  陈沐身侧坐着的是御马监太监陈矩,早在陈沐开口说话之时,黑牙爷们儿便停了掌中蒲扇,向甲板上侍立的锦衣、宦官退入船舱。  宫里是一方小天地,宫里人最讲究规矩,只是陈矩一言不发的挥手,甲板便转眼仅剩四名神机营鸟铳手远远地分立四方持铳侍立。  司礼监与御马监是内廷权势最重的两个部门,司礼监自不必说,御马监则掌握禁军劲旅,名为养马,实际在紫禁城认为文官武臣办事不利时司礼监与御马监这一文一武即可受皇命越庖代俎,而陈矩此时此刻不但掌握禁军,从亚墨利加回来还兼了京营的坐营大臣,位高权重。  换句话说,如果司礼监这内廷首要文职衙门是朝廷稳定统治的延伸,御马监这个军事衙门的职权则有很大的随意性,随意性取决于皇帝,一旦朝廷统治不再稳定,御马监的权力随之大涨,越不稳定,御马监的权力便越大。  但当御马监权力攀至顶峰,意味着外朝已无法扼制皇帝的个人意志,也意味着朝廷即将崩溃。  “那不是咱考虑的事,靖海伯思虑得太远了。”  陈矩坐着同样的杌凳,向口中投去一颗冰糖,道:“陛下聪慧,不会有事的,咱爷们听说再有两个半月北洋军便要起航,又要为皇帝爷爷制作衣甲,又要准备大阅,来得及?”  这次陈矩随行,就是带尚衣监与宫里兵仗局的太监,受太后之命去往北洋军器局为皇帝制作甲胄。  “足够了,陈某入京前,已有船队向四千里百户所起航,先运一批辎重过去。”  给皇帝制作甲衣不算难,军事上的准备也已筹备良久,陈沐摆手道:“多亏你亚墨利加返航带回的航道情况,从北洋至四千里百户所的航道都很安全,从那到麻家港的一月航程才是真正的艰难路程。”  陈矩矜持地笑笑,没有应承陈沐的夸奖,道:“寒冷之时黑水靺鞨群岛的十岛千户所航路难行,即使没有冰封沿途也会遇到飘来的浮冰,航行还要多加小心。”  “放心,陈某知道。”陈沐点头,对陈矩笑道:“我的幕僚已经做出三份航线图,放心吧,与其担心陈某的航行,不如担心自己吃这么多糖会得病啊!”  他们之所以先派遣一批辎重船队去往四千里百户所,为的就是遇到最坏的结果,若天气太过寒冷,他们的船队经过四千里百户所后很有可能下一个靠岸点就是麻家港,甚至可能是麻家港东北方向的北亚墨利加任何一处不为人所知的沿岸。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舰队安然抵达麻家港,但也有可能船队在航行途中失散,这与航海术是否精湛无关,而是总会遇到的困难,到时候他们的船队极有可能会分散登陆北亚墨利加沿岸,因此在航行时每个小船队都必须携带粮船做足应对一切的准备。  “陈某的家眷会随南洋舰队一同送到北洋,起航时朝廷的监军选定了么?”  听到陈沐这么说,陈矩笑得露出两颗黑牙,抬掌拍拍自己胸口,道:“咱不但担任监军,这一次还要领京营、禁卫、神机、净军入亚墨利加,一部分人要乘陛下御船出海,禁军不会跟你一起冒险,他们要跟明年三月下旬起航的辎重船队一同起航。”  禁军?  陈沐初闻此消息甚是惊愕,道:“陈某怎么没听说?”  “这不就听说了?这是司礼监督公与阁老议出的,咱也刚知道。”陈矩叹了口气道:“督公知道去亚墨利加是吃苦受累的事,但做出成绩也让内廷面上有光,不过陈帅放心,咱过去不是抢功的,所需航船、兵杖、辎重也无需北洋劳神。”  “遇上阵仗,自有京营、禁卫去打,辎重民夫亦有净军充任,再说由咱率领,不会给你添乱的。”  陈沐摆摆手,他知道陈矩的意思,陈矩以为他是担心禁军去给自己掣肘,他问道:“那除了北亚墨利加与环游船队,新明岛、西洋?”  “都有,后面陆续都要出航,这也是给藩王踩踩点,文臣报于朝中的海外情况有了、武臣报于朝廷的海外诸藩也有,如今这是最后一步,待咱们看过海外的样子,宗室就该转封海外了。”  陈沐明白了,陈矩这次跟自己北洋可不单单是给皇帝做套衣甲那么简单,他干脆笑道:“还有什么是陈某要知道的,你干脆都说了吧。”  陈矩笑着朝陈沐拱拱手,道:“剩下这事就是咱决定的了,这次过来主要是商议这件事……北洋军府的校场营房,能否再多建一卫?”  “多建一卫?现在两卫军兵轮番操练已经是最有效率的了,再多了,五年七八万军队,朝廷哪里用得上?”  建营房一点儿都不难,难在再招募五千募兵,这粮饷就多了,何况陈沐并不认为多出这两万多军队能用得上。  “不是要北洋再募一卫,是多出一卫营房,能多让一卫投入操练,朝廷都知道北洋军操练得好,能打仗,九边诸部大帅没有谁是不认的。”  陈矩摆手后正色道:“咱是想叫京师三营每年各出一千户,余下二千户由锦衣、将军轮番至北洋训练新式战法,防其松懈,以待今后大战。”  陈沐不由得对陈矩高看一眼,能提出这样的想法,很明智啊!  “这不难,唯独一个要求,陈某出海这几年,北洋军府操练旗军所有训练科目、训练制度,任何人不能更改,纵然有问题,也要等陈某回来再改,尤其赏罚。”  “要想操练有效,不是平白浪费时日财秣,这一点必须答应我,否则轮换操练便只是徒劳。”  这也是陈矩的初衷,他让京营与禁军到这来操练还不就是看着陈沐来的,故而抚掌笑道:“那便一言为定,咱回去就这么上奏疏!”第一百二十九章五千  明军像疯了一样。  北亚墨利加跟着麻贵的所有明军都在做一件事——拔足飞奔。  麻贵麻锦,作为大明朝最可怜的总兵官与副总兵,两个人合一块,率领着二十二名辽东兵、十九名宣府兵、三名顺天兵、十七名蒙古兵、六个朝鲜兵、二十七名女真兵以及五十六名亚念人,一行一百五十余人,六个月奔走、航行,自麻家港向西南突进五千余里。  登陆北亚墨利加第三个年头,他们从未如此畅快过!  他们启程时天还寒冷,在麻家港设立左右两个百户所,留下一百多名旗军耕种伐木,带着骑兵跑了几百里冤枉路才麻家港被一圈高耸的雪山包围着,唯一看着像路的只有东面一条庞大的雪山裂谷,一直到那个时候麻贵才知道原来麻家港是一个小盆地。  他们并未探寻雪山裂谷向东究竟能去往什么地方,麻贵的手下已经不多,如果再指派他们去一些奇怪而看起来是送死的地方,这些人恐怕会秘密把他杀掉。  所以他的选择是乘坐陈矩留给他们的几艘船其中一艘,伙同几条麻家港自造单桅小船,驶离麻家港海湾后继续向西南航行。  这为他重新赢得在部下中的声誉,越向南走气候越温暖,这是各族军兵统一共有的常识……也不全是,那些新加入的亚念人旗军就没这常识,他们一辈子都生活在麻家港西边,既没去过北方也没去过南方。  不论如何,麻贵很清楚他所有部下都希望能在更温暖的地方度过一个冬天。  结果毫无疑问,求仁得仁。  遥远的雪山向东南不断延伸,雪山脚下是绵延不断的林地。  渐渐眼前撞出绿色,林间奔走的小生灵变多,旗军笨重厚实而做工粗劣的毛皮大袄被脱下放入船舱,穿上属于大明边军的赤色镶钉布面铁甲,他们沿海岸一直走,不断探查、绘制沿岸一片又一片肥沃的土地与森林。  他们接触并记录沿岸一个又一个土人部落,这些部落人口都很少,大的不过数十、最小的甚至只有七个人,有些在沿海定居,以捕鱼、海豹为生;有些则捡拾野果狩猎野兽,四处迁徙。当然也少不了拉帮结派互相攻伐的,麻贵的运气很好,像那样的只碰见了一个,被他称作伊人。  那是一个人口上千已有大村落雏形的部落,在一条长近千里而狭窄的海峡中,麻贵船队在岸边发现了一些独木舟,随后他的几名骑兵上岸后沿着河流探查进入他们的领地,骑兵在那些土民高声叫喊中只能听清一个‘伊’字,接着几根削尖的木矛被飞掷而出,穿皮质衣物的土人武士便持弓自林间奔出,据说还有人持铁斧头。  毫无疑问,英勇的大明骑兵落荒而逃。  虽然没人受伤,但几名探路骑兵受到极大的惊吓,随后整个探险船队都再度警惕起来——他们已经两年多没有遇见敌人了。  从苦兀岛到这里,从来没人向他们举起兵器,沿途所遇到的所有部落除了这个伊族,大多不但不想进攻他们还给予他们帮助,这些旗军甚至都快忘记除了寒冷、饥饿、野兽、疾病外,两条腿直立行走的家伙也是敌人这件事。  “大帅,只要宣府鸟铳手和我的部下一起,就能击败他们!”  说话的是麻贵麾下的蒙古小旗官呼兰,他们所有人都穿着大明边军制式赤色布面铁甲,前腰挂马刀后腰别弓囊的蒙古小旗脸颊带着似乎再也消不下去的冻疮,唇边蓄着一圈胡须,皮肤干燥得似乎快要裂开,头顶头发长出短短两寸,唯有额头上面稍长像个桃心儿落到眉间,鬓角与耳后长发编出两个结环发髻下垂至肩。  在登陆北亚墨利加时,呼兰的发型是标准的蒙古‘不狼儿’,在去年夏天他打算像汉人一样蓄发,所以如今头发显得有些杂乱而奇怪。  蓄发的原因与汉化不汉化没有关系,他早就会说汉话了,何况在这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除了那头贪嘴的大白熊也没动物让他去游牧。  主要因为呼兰觉得汉人那一头长发可能会暖和一些。  船舷边上的麻贵抬着望远镜朝岸边望去,转头朝呼兰看了一眼诧异道:“对他们一无所知,击败又有什么用?”  “这的土人言语不比我们少,互相之间也很难沟通,我知道你能击败他们,但我们的使命不是这个。”  麻贵看着呼兰笑了,呼兰是十七个蒙古骑兵的头,麻贵麾下战马很少,陈矩来之前他的人只能骑鹿,如今有了一些战马便将蒙古、辽东的骑兵先武装起来。  这个呼兰有一手很俊的骑射本事,不单单弓术好,而且在马上放火铳也很准,过去一直在腰上塞根砍短木柄的火铳棒子,如今有了马,便可以放在马囊里。  蒙古人会用火铳的很多,毕竟他们在西征时就已有成规模的火器、攻城部队,明朝继承了一部分兵加以缓慢发展,直至近数十年与西、葡等国产生交流才有更大的进步,但如今草原上各部已无成建制的火器部队,只是有些战士会带一两杆火器应急,毕竟比起旧式火铳,弯弓骑射的效率更高,在马上装火药太难了。  麻贵有些懊恼地拍拍手上的望远镜,他最早的那支望远镜在穿过冰河时冻裂了,如今这支望远镜的琉璃片颜色不正,有点发绿,看着太费眼。  “他们的村落很大,如果周围有更多的村子,也许就是一个国家,他们看上去不是战士,只是些拿着兵器的壮丁、猎户,这可是我们遇见第一个会种地、会制陶、既打猎也捕鱼的部落,而且他们会冶铁,留着吧。”  麻贵看见远方原野中上百个穿着毛皮拼接衣物的土人战士对海岸停靠的大船心存畏惧,他们与明人看上去区别不大,同蒙古、女真人更加相似,尽管拿着兵器,在麻贵眼中却毫无疑问的孱弱。  正如呼兰所说的那样,十七个蒙古人组成的马队,如果有宣府十九名鸟铳手参与,不论有一百个还是二百个战士,都能轻易击败。  “给他们留下一点东西,我们记下这个地方,继续向南再航行两千里,然后返航,等着陈帅的大部队抵达。”麻贵抬手扫过广袤的海岸,转身对船上的部下高声喊道:“明年,尔等都将在这里获得土地、林场,猎场,人人都有!”第一百三十章占地  麻贵没能向南再走两千里,他们在一千七百里外的海上目睹了一场陆地上的战斗。  伊族的领地比明军想象中要大,在漫长的海峡尽头,他们发现七个伊人村落,这的人很少养狗,这为明军的潜入创造了便利条件,两个潜入村落的女真猎户带回消息,这的人住所是一种长条形的单间房,有大有小,大的甚至几十个人睡在一间屋子里。  没有穿戴甲胄的习惯,但人们有很多诸如羽毛、彩绘石块的装饰品,兵器年份横跨中华三千年,从木制、骨制、石制到铜铁制成的金属兵器都有,这说明他们也许不会炼铁,或者说尚且完成开采矿石、冶炼金属的步骤。  麻贵在笔记本上记下他的疑惑:如果他们发现的这些‘伊族人’都属于同一个部落,那么这个部落将会是他登陆北亚墨利加三年以来最大的部落,接近三千人,而考虑到由海岸向内陆延伸的广袤地域,‘伊族人’甚至可能更多。  因为他从未在那片地域发现如此密集生活的当地人。  不过紧跟着,麻贵就找到了亚墨利加土人在此形成聚落的原因,很可能他们才刚迁徙过来。  在距离海岸线数里的海上,承载九十余名旗军的福船大帆降下多半,以缓慢的速度航行着,福船后面跟着几条不足百料的单桅小船,这些船上都没有装备火炮,为将有限的空间装载尽量多的辎重,麻贵在麻家港下令将所有火炮都卸于港口。  没人觉得这片土地上会发生鸟铳与虎蹲炮解决不了的战斗。  麻贵已经确定这是一片老天恩赐的土地,沿海的动物数不胜数,海中能捕捉到大量鱼类,只是草率的观察并不能确定是否有足够的矿藏,但就他们发现的土地都非常肥沃,无人看护的地上都能长出繁茂的果蔬。  在这一切令人欣喜的信息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高大而笔直的参天树木,他们曾见过成片高达二十余丈的松树与同样高大的杉树,只要有足够的老练工匠与人手,要不了几年这就能发展为超越香山的造船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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