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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第1页)

  李禹西感觉自己有点牙疼,哪怕早在帅爷还是军爷的时候,他在濠镜就早有领教陈沐的霸道做派,此时此刻他依然觉得很难受。  这个人居然把每艘船在运送大明之后的利润都告诉他,然后再对他说一艘船让他赚三百两,明明白白的。  倒不是他嫌赚的少,哪怕一艘船三百两,如果每月他能弄到四十船硫磺,依然能赚万两以上,一年十万两白银,只需要募一堆矿工,在大明没这么容易赚的。  尤其在硫磺是大明禁止出海售卖的情况下。  但问题在哪呢?  问题在一福船硫磺在大明的卖价是六千两,哪怕价低,也有至少四千两的利润。帅爷需要做的就是把原本要空船回南洋港的辎重船,在港口多装次货,找地方卖掉就行。  还口口声声说人家出力气拿钱是应得的,不能黑;可咱张罗这事就不出力气了,赚钱就不应得了吗?  紧跟着他听见了什么?  陈沐根本没理会他的表情,拿着那把怪异短剑在地图外缘的木桌上划着,喃喃自语道:“运到台湾吧,让合兴盛的船商到那去取,一船三千两,别的事陈某就也不管了。”  “濠镜,帅爷,运到濠镜,李某一船四千两收,都能贩出去!”  “喔!四千两还有赚头。”陈沐大为惊喜地看向李禹西,点头道:“好,那就运到台湾,一船四千五百两,四千五百两还有得赚么?”  李禹西的表情像吃了苍蝇,可他还指望跟着陈沐,无可奈何道:“有的,还有的,但真不能再涨了,再涨就卖不出去了。”  “行,那就这么定了,你在台湾一船四千三百两。”陈沐满意地笑了,从木鞘中抽出一尺六寸但却像双手持握的短剑,随手取来鸟铳,把短剑从铳口塞进去递给李禹西,道:“豪商再帮个忙,把这杆铳给港口天时和尚送去,让他给陈某编一套铳刺术。”第二十章趁虚  铳刺是南洋打的,跟着辎重一起运过来,因时日尚短,辎重中铳刺仅有千柄。  剑状起脊,包钢打造,为省事并未开樋,也就是血槽。因为明代刀剑大多开樋,这东西多为装饰或剔除锻造瑕疵,最大的意义在于材料少的时候能够节省材料。  广东不缺铁也不缺钢,哪怕南洋卫用木柴、石灰炼铁并多次锻打,陈沐依然担心有些铁含硫过高影响兵器质量,他肯定不会用节省材料的方式来做铳刺。  优点是同样步兵数量,他的鸟铳更多,早早就能把敌人矛手干沉;缺点也和历史上塞式刺刀一样,有时候不容易拔出来,基本上一场仗塞上铳刺,就从铳手变短矛手了。  他的铳才四尺长,加上铳刺也不到六尺,如果单纯对长矛依然处于劣势,但至少不必携带腰刀。  这种铳刺也只是权宜之计,仅仅装备陈沐麾下先头旗军当中,让他们在近战中增加些许优势,在接下来的辎重运输中将不会再有这种铳刺。  会有新的卡榫式铳刺,不过即使有工部匠人软剑钢的方法用作弹簧,配件精度对匠人手艺依然有太大难度,即使做好产量也高不到哪里去,急也急不得,何况新式卡榫铳刺也不能直接装备在现有鸟铳上。  陈沐干脆连新铳也一应设计了,设计图跟辎重船一起送回南洋。如今水力锻锤、钻床;手工切削工具床都提高了生产力与加工精度,还有发火技术上的革新,能给新铳带来长足发展。  新铳全部采用燧发,铳床尾部使用符合人体的铳托,铳管头部箍上配合卡榫铳刺的刺套以不影响通条。不过考虑到下一步战争所需,并未加入膛线及米尼弹进入设计之中。  他另附了一份设计图给关元固送过去,让他去琢磨、实验,以后应用在少量更厚更耐用的铳管上,还可以搭配小型望远镜,在陈沐发起傻笑的白日梦里,他将在几年以后的部队中配备一些狙击手。  而他为此所做的准备,就是传信白元洁找葡萄牙的商人购进一批橡木,并向他们询问切实可行的玻璃制法。  不过这些事都没有眼下的战争重要。  随派出的斥候回报有人没能活着回来,明军登陆吕宋岛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被西班牙人知道,不过这个时候走漏消息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仅比斥候回归晚上两日,邵廷达所驻守的山道隘口狼烟滚滚。  不论动机是因为走漏消息或追击斥候还是蓄意剪除掉吕宋苏莱曼这个威胁,距班诗兰城以南六十里数道狼烟都意味着一件事——西班牙人,杀来了。  玳瑁港左近人心惶惶,唯独让陈沐感到安心的是由远及近几座烽火台都是两道黑烟在天边化作细线,这意味着敌军兵力在两千左右,邵廷达占据地利,手上攥十门二斤炮,即使不能据守一日,有炮队在,真遇危急且战且退不是问题。  “石千户先率五百旗军前去支援,但凡不能抵挡就后撤二十七里,适合穿插合围。陈某一个时辰后出发,如果你们不在三十里外,我会继续奔袭。”  石岐领命随即奔赴营地,营地响起聚兵鼓不过片刻,五百整装旗军向南方奔袭而去。  陈沐则召集部下众将议事,同时派人告知陈璘,增派三个船队至玳瑁港。  “陈某猜测,西夷尚不知我大军登岛,因李旦传回密信,吕宋岛现仅有吕、倭兵六千,西夷数百,其中还有李旦所募汉人近千。”  陈沐在帅帐中铺开旗军测绘的半个吕宋岛简易地形图,对诸将道:“其中西夷兵的驻防依李旦所说,马尼拉驻军三千有余,分布在城中各处,他们在城中新立王城尚未完全筑好,只有西夷才能进入王城。”  “另外数千军兵多散布岛外,有向东进剿部落村庄的,有监督伐木的,还有防范河流要隘,这消耗其大量兵力。”  “如今西夷发兵两千攻玳瑁港为邵千户所阻,西夷动用这两千兵力是从哪来的?”  陈沐手按在地形图上,扫视诸将。  邓子龙肃容道:“陈帅的意思是借此时机攻取马尼拉,如这支兵力由马尼拉调取,此时城中空虚;如果不是由马尼拉调取,援军不足;除非他们从吕宋岛外调来兵力,否则此时都是攻取马尼拉的大好时机。”  就是这个意思!  “暂时不用的小鲨船上卸下十门二斤炮,邓将军,我需要你率其余舰队出海湾向南行四十至六十里,傍晚之前如果靠近海岸山间燃起烽火,说明战事得胜,若次日正午仍无烽火,就撤回班诗兰城;此后两道烽火前行三十里、三道四十里、四道五十里;一道烽火是停锚。”  “直至三百里外,有个小海湾,正午开船,夜里即可入马尼拉湾,但路上行军慢距离远,要等我一到三日,如果陆上没出现,就需要你海上进攻马尼拉,我应克服一切困难赶到。仅仅自外围进攻马尼拉,造出声势,不会攻入城中巷战。”  “你需要趁此时机把马尼拉湾所有敌舰全部击沉或俘虏——林首领!”陈沐说着将目光转向林凤,道:“你有两千部下,率他们同邓将军一起南行,倘若我没有出现,即同邓将军一起进攻马尼拉,如果陆上围城没有问题,你就率船队绕吕宋岛,至此。”  陈沐指着吕宋岛东南被西班牙人命名为卢塞纳的狭窄地带道:“登陆后夺取这座城镇,那是吕宋东南及其余诸岛向马尼拉陆路增援必经之地,我需要你伏击试图通过那的所有敌人,不放一兵一卒北上。”  林阿凤没想到自己也被划为主要战力,抱起拳来张口顿了顿,这才铁了心道:“在下遵命!”  陈沐点点头,再度扫视众将,扣上兜鍪道:“诸位,跟我去拿下马尼拉。”  拆卸船上火炮换上炮车时,从陈来岛开来的小船上,陈璘营兵押下来个西方人,推推搡搡地送到陈沐整装待发的营地里,营兵行礼后正要说什么,却被陈沐制止。  陈沐看着葡萄牙人平托,诧异问道:“平托老先生,你不在濠镜,到吕宋来做什么?”  葡人夸张学派作家平托抬起手指顶了顶自己的眼镜,摘帽示意后,有些紧张地说道:“陈将军,你启程太过保密,让我错过了机会,我雇了商船才赶到吕宋,被另一位陈将军捉住。明国南征是件大事,希望能得到跟随将军身边经历战事的机会。如您所见,我虽然老了,但还是个冒险家,不论胜败,这都是一场伟大的战争,应该有人记录。”  “不论胜败?我只会赢。”  陈沐轻笑一声,缓缓摇头,道:“我再给一刻时间考虑,如果你决定跟着我,从今往后十年,都不能离开。你的著作也只能在十年后才能出版。当你想逃走,就会被杀死,限于你的年龄,很可能死前都不能离开。”  “如果你依然想加入,我会在我的幕僚里给你留个位置,每月发给你俸禄。”第二十一章计划  邵廷达驻防的地方叫莽虎山,名字是莽虫自己取的,因为这地方根本没名字,就是个无名山头,与最近能称得上‘山’的地方隔着七里不通人行的茂密丛林。  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在仅容两马并行的潮湿泥路两侧各有一‘座’一丈来高的石头堆,邵廷达说这俩石头堆就是莽虎崖,驻防无聊,他还专门立了块木牌,写着仨大字让人打进道旁,算是命名了。  还说如果这打了仗并赢了,他就找人刻个石碑,勒石记功。  结果别说木牌被轰成木渣,就连他起名的两块石碓,也被轰得七零八落。  “可他娘别提了,吕宋人被西夷驱赶着往上冲,西夷在后头放炮,刚他娘把左边的含鸟猢狲打退,右边的又上来。”闷头赶路的邵廷达满脸憋屈,“好像轰坏他们几门炮,但没用,人太多了。”  石岐非常诧异,道:“你部下没死几个人,有那么惨烈?”  石岐离莽虎山还远,就遇见邵廷达派出骑马斥候说他要撤退。邵廷达就这一匹马,又转头把陈沐给石岐的命令重复一遍,邵廷达顺势就一脸晦气地退了下来。  “可不没死几个人,见咱炮多铳多,西夷根本没往上来,除了躲后边放炮什么都不干,放了炮也打不准,就指着倭子跟吕宋人往上冲。地方窄他们展不开,一挨打就乱,乱了就退,退了再上,也就能打死二三百人。”  邵廷达都不愿意多说,他急急忙忙退下来是因为鸟铳铅丸都要打没了,他又不可能消灭掉那么多敌军,能一次次打退但战果不大,一旦没铅丸炮弹他想跑都跑不了。  只能先把火炮运走,然后再退,借战壕前防御工事拖慢敌军追击,撤退后同石岐汇合。  “他们要么不带炮过来,带炮就追不上,战壕火炮是迈不过来的,得填出路。”就算已经撤退,邵廷达依然心有余悸,道:“他娘的,真没想到能活下来。”  敌军之不堪一击,超出邵廷达的想象。  两支旗军在撤退途中相遇,石岐并未与邵廷达多做交谈,挥手让部下旗军让出通路,待邵廷达部穿过后随即布置掩护撤退。  石岐携带了许多火器。  先是在撤退途中埋下踏发与绊索地雷。这俩新东西跟陈沐也有一丁点关系,是戚继光在蓟镇弄出来的,被陈沐带回南洋卫制造,装备在远征军中数量不多。  这并不新鲜,欧洲在十五世纪时也出现地雷,多用于要塞防御战,还并未大规模发展应用于野战。  在这个消息传播缓慢、人员流动闭塞的时代,任何科技从诞生到发展都需要漫长时间,尤其是有些东西根本来不及发展就已经消亡。  除了地雷,隔一二里地,就留下一小旗旗军带着木匣小旗箭隐蔽阻击,这东西在狭长地带对大规模冲锋的敌人就是噩梦,只需要两匣小旗箭,就能把成百上千人吓得不敢前行,再加上偶尔出现的地雷,把追击部队吓成惊弓之鸟。  简直要把担任这支西班牙小队指挥官的上尉气死。  好不容易把火炮从明军挖掘的战壕上挪出来,追击不出几百米,突然轰隆一声把人吓得够呛,赶紧派人去探查情况,地上炸个坑,运气不好的士兵腿被炸没了,跟俩仨被碎石击伤的士兵倒在路边哀嚎。  再追出去没几百米,树林里人影绰绰,紧跟着哧哧的怪音曳着尖啸,插着棍子的火箭窜过来,砰地一声在人群里炸开,又炸伤十几个人。  但中国人这种怪异的兵器并不是每次都那么精准,西班牙上尉亲眼看见不止一次,火箭不是被树林挡着钉在树上炸开、就是被树杈挡一下偏移着窜上高空,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吓人。  可这两样东西确实对军队士气造成很大打击,哪怕死在这上的士兵加到一起都不到五十,没有人敢继续追击。  凶悍的倭人还好些,只要开出赏罚,他们很乐意向前追击;但马来人与苏禄人不同,他们根本不在乎钱财,甚至有很多人根本不觉得金银是有用的东西。  追击被迫延缓,前面的倭人受命小心翼翼地探查,大部队在后面慢条斯理地跟着,西班牙上尉派人回马尼拉报信,称他们在路上遇到‘生理人’的阻击,奇袭被延缓。  班诗兰城的苏莱曼随这支‘生理人’军队回还一定会得知他们进攻的动向,要准备强行攻城,请求马尼拉指挥官发派舰队同时走海路进攻班诗兰城。  明人被吕宋的西班牙人称作生理人,还要说到招募李旦为帮手的那个菲律宾总督外孙,西班牙海军上校胡安萨尔塞多和明朝商船的第一次接触。  他们袭击了明朝商船并取胜,在问话中他问明人过来是做什么的,闽人说是生意人。因为发音,萨尔塞多就发明一个罗马拼音,Sangleys,生理人来称明朝人。  因为吕宋的明人实在太多,后来生理人这个词就随西班牙对吕宋的进攻而传开。  “伤亡不大,战力低下,我们在狭窄密林的开阔处伏击他们。”  陈沐所拥有的情报远比西班牙人多的多,当他与邵廷达部汇合,对战果非常满意,道:“再向后撤四里,过来时有一片开阔地,如果时机把握好,能围歼他们。”  “石岐你不要撤,带你的人分成两部,散到左右林间,走得越深越好,隐蔽行踪,西夷通过这里时也不要出来,等我们在北边开打,你们从后面大道上埋些地雷,在林子里大作声势,击溃他们。”  陈沐不想放这些人回马尼拉,哪怕这么长时间明军登岛的消息多半已经为马尼拉驻军所知,他依然想直接俘虏甚至歼灭这支部队,为接下来的马尼拉夺城开个好头。  石岐部听令散入林间,由陈沐军助其隐去行迹后也向后退去,不变的是为了不让西班牙人搜索左右密林,留下几支小旗在沿途带着窜天猴埋伏下来。  挨打了他们就只会注意前面,不会注意左右了。  “这东西永远都他妈的没用!”  陈沐看着日薄西山却无法向海中邓子龙部点燃烽火,气急败坏地做出另一份计划,“工兵百户去布置防线工事,咱先送他们回家!”第二十二章首战  计划赶不上变化极其常见,军争的谋略,是在有限的情报中臆测最有可能的变化,以期提前做好准备,就像下棋时多算几步。  兵法是心术,从这个角度来看兵书也可能是最早的心理学书籍。  因为错算错一步,后边的就都没用了,算对的不一定就确实能赢得战争,但总是算错,绝对不能在战争中保全自己的性命。  比方说陈沐没想到,西班牙人在即将进入他的伏击预设战场前,不走了。  “多走两步少走两步都好,老子战壕都挖好了,这帮王八蛋在这停下算怎么回事!”  大概是石岐的火箭把西班牙上尉射急了,也可能是心里掐着班诗兰城距离与海路速度,让久经战事的西班牙上尉不再急于追击。  更有可能是他终于意识到这么追下去永远都追不到这支生理人军队,眼看天色已晚,其率领的两千多由吕宋、苏禄、倭人、马来组成的军队干干脆脆地停在路边摆着长龙,掏出随身携带的食物吃了起来。  西班牙人甚至还在队列中间搭出小帐篷,看样子夜里就要在这儿歇了。  道路弯绕,又有密林阻隔,即使仅距数里,陈沐费尽心机做了一遭爬树将军,也只能透过望远镜瞭望到远处树影遮挡中的炊烟,看不出西班牙人的布置。  “回来的斥候说,他们好像就没布置,人都随便在路边靠着树歇息,前头的倭子又唱又跳高兴着呢。”邵廷达也显得无可奈何,道:“他们也放了斥候,在林子里踩了俩地雷,走了三里就回去了。”  陈沐拍拍身上的土,看着隐蔽在战壕、灌木里的旗军,无可奈何地张张手,道:“现在没办法了,火炮派不上用场,夜袭能赢么?”  吕宋边远的小窄道不远就是密林丛生,这段路又弯弯绕绕,远了炮弹打不出去,近了火炮会堵住后续兵力。偏偏最大的问题在哪呢?  在于陈沐不能等到明天。  倒不是邓子龙在海上等着,若单单邓子龙,最大的问题不过是派人回班诗兰城,明天告诉回港的邓子龙接着往南走罢了。  关键是石岐那五百人啊!  他们几乎是擦这边歇了,无非是西班牙联军在道路上屯了一里多远,石岐的人在他们左右林子隔一二里地钻着。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西班牙人先发现石岐,石岐肯定挡不住,而且还没法退回来。  唯一扭转局势的方法,就是先下手为强。  “石岐很聪明,现在他应该会让部下再向南走一点,绕到敌军后面,那样最好;即使没有,在左右对夜袭战果也不会坏,一打敌军肯定要乱,你和他们交手过——能赢么?”  这个问题对邵廷达显得有点艰深。  他蹲在地上,让养儿病秧子拾了根棍子,在地上写写画画,琢磨半天抬起头道:“俺觉得,能赢。”  陈沐拍手一咬牙,张手招来部下整军,八百旗军聚兵,“那就干了!”  病秧儿是孤儿,岁数跟八郎差不多。娘病死后他爹落草投了李亚元,病秧儿就被送到英德养济院。  邵廷达在战场听命把作为俘虏的他爹处死,得胜回还的路上去英德领了病秧儿养在身边,这小子体格比小八还壮实,他这个病秧儿的名字,说的是他娘病死的。  从莽虎山撤回来的旗军重新分了弹药,留下仨小旗看护火炮,左右二百人从林子里朝西夷驻地道旁摸过去,陈沐则选择直接从中军杀过去,堵敌军前路。  陈沐手上只有三百多人,这帮人都是他家丁里最老练的铳手,推着一门二斤炮分三阵大摇大摆顺小路朝敌军行去。  他一样是兵分三路,左右隔十几步灌木里走俩百人队,路中则亲率百人队推火炮呈密集阵型走过去,炮膛里塞着葡萄罐,炮车两边旗军抱四匣小旗箭,后边掌心雷小旗,再往后全是铳手。  间隔着就没多远,虽然天色黑了,像他们这种大队行走也摸不近,离敌军前阵歇息还有一里多远就被树上藏着的哨探发现,林间响起吕宋人的高声叫喊,阵前亮成一片。  一串爆豆般的铳响,树上哨探栽下来。  陈沐面无表情挥手下令,“阵形摆开,继续前进,准备迎敌;诸小旗,倘阵形被冲乱,各率部下结小阵厮杀,切勿慌张。”  远处响起倭人骂骂咧咧的大喝,骚乱离得还远,陈沐也不深究说的是什么,只管列阵前进,不一会就听见前面有人群奔走而来的声音,隔着林间能见到火把光亮由远及近。  “止步举铳,小旗箭准备!”  眼看前面几十步视野还算通畅,陈沐发令,隆俊雄带家丁强健者提着大盾护在左右,身前旗军纷纷举铳呈轮射阵形。  两边灌木棕榈让展开的兵阵有些散乱,但敌我双方都一样,没人能在热带雨林摆出大阵。  尤其是率先冲过来的浪人,根本没有阵形,拖刀举铳怪叫着冲杀出来,冲得最快的浪人头子迎面撞上飞射的小旗箭,被箭头钉在胸口,吃痛下被火药推着硬生生止住冲势,超后倒退好几步,装在人群里。  左右倭兵争相搀扶,胸口长箭砰地一声炸开,飞射的铁碎立杀数人,就那被小旗箭射中的浪人魁首脸白,竟未被铁弹击中,只是箭簇被爆炸向内推了数寸,死相不算难看。  受西班牙雇佣的浪人一路上对小旗箭这种兵器习以为常,尽管杀伤颇多,余者并不畏惧,一时间放铳的放铳、举刀跳战的举刀,士气极其高昂。  陈沐身边都是老兵了,走南闯北灭过倭寇击过鞑靼,这种声势吓不住他们,随旗官一声声命令,当先直面冲锋的旗军一步步退,鸟铳一排接着一排放响,转眼射速最快的前三轮鸟铳齐击就被放出。  硝烟弥漫里,前冲浪人便倒下一片,几个落网之鱼凭超人悍勇冲杀近前,硝烟里丢出几只冒火圆瓜,紧跟着就在身后炸响,漫天铁碎里被打得千疮百孔。  “左翼轮射,放!”  陈沐目光闪烁,真要大阵仗,他真未必能照顾周到,但这种狭窄区域的千人之阵,只要有这些军队,能赢他的还没出生呢!  左右两翼铳手轮放,当眼前硝烟尽散,前面的浪人在退、后面的吕宋兵在进,小道上挤做一乱,二斤炮被推上前去,轰隆一炮在路中炸响,漫天葡萄弹喷炸出去,这是伏兵进攻的信号。  一时间密林各处旗军喊杀,林间两侧伏兵对道中敌军鸟铳齐放,正式将远征军登岛首战打响!第二十三章倒戈  清晨,海岸边山雾尚浓,卷卷狼烟无端升起,让海船上邓子龙皱起眉头。  他不知道陆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原本应在昨夜点燃狼烟的陈沐隔了一宿,看起来战事应当是打胜,却仅仅让他前行三十里,这不符常理。  他们是突袭,本就占据极大优势,无非是因与圣巴布洛船队作战让明军对西夷海上战力有些许认识,从而部署中更加谨慎。  但此时陆战已息,当下应速进马尼拉才对。  不论如何,眼下他们都只能凭借山间的烽火来传递信息,邓子龙也只能率舰队依令前进三十里。  清晨的莽虎山湿气极重,露宿野外一夜让陈沐对接下来的奔袭感到担忧,炎热潮湿的气候对从广东过来的旗军还不算难以忍受,真正难捱的是露宿在外的蚊虫叮咬。  幸亏旗军的携行具带着漆过桐油的帐布,就算这样,他们昨夜依然不好受。  他需要一支辎重队,魏八郎带着几百新兵,押运水桶和石灰赶来,依照闽广驱虫的方法制液,来让他们随军在驻营时驱虫。另一方面,缴获的军械与袍泽尸首要就地挖坟埋葬、更多敌军尸首也要处理掉。  这种天气,巨量的尸首在道旁堆积,要不了多久就会让这片地域变成瘟疫的温床。  昨夜是一场大胜,连贯且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把这支兵力庞大但构成复杂号令难以统一的军队陷入混乱,很多敌人甚至不是被旗军打死,而被失去火把后草木皆兵的友军杀死。  他们都打乱了,包括陈沐的旗军,也一样在战事末尾失去阵势,转变为一个个总旗或小旗率领的小队,但分散的原因不同。敌军是溃散,他们是出于追杀清剿的目的。  真正硬碰硬的战争在火炮放响后仅仅持续多半个时辰,接着就散乱为局部厮杀,直至深夜密林里仍然有不间断的小股遭遇战,旗军在夜里摸黑返回,超过二百人直至清晨才陆续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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