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有十足把握,他绝不会,也不愿意打破平衡。如今,他以近乎霸道的方式,用一名来历不名的女子,强势打破后宫平衡。可见韬光养晦几年,新帝羽翼已丰,他要建立新的平衡。我百般思虑,揣测着皇帝的第一个目标。万万想不到,皇帝的动作比我想像中要快。他的第一个目标,竟然是陆丞相。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那晚,我方才歇下,殿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珍妃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娘,娘娘,出事了。」珍妃是相府嫡女,满腹经纶,为人处事向来稳重。她如此慌张,一定是出了大事。容嬷嬷替我掌灯,我披了外衣打开门,只见珍妃跪在殿门外,已是泪流满面。「娘娘,陛下以通敌的罪名,派人连夜抄了相府。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陆家一百余口,已全数被打入天牢。」我后退两步,堪堪抓牢门框。陆相于皇帝有恩,当年夺嫡,最后的大混战中,有人朝着当时尚为太子的皇帝放了一支暗箭,眼看已来不及提醒,陆相一介书生,扑上前替皇帝挡下这支浸了剧毒的箭,躺床上休息数月才缓过劲,甚至错过陛下的登基大典。宁信太阳会从西面升起,我也不信如陆相这般的忠臣会通敌叛国。眼下之急,当是想方设法让珍妃与陆相见上一面。我扶着珍妃进入殿中,吩咐容嬷嬷前去疏通关系,与珍妃换上夜行衣,在宫中静坐等候。约莫一个时辰后,接到我和容嬷嬷之间独有的信号,我领着珍妃,从后门密道秘密离去。05昏暗的地牢里,陆家百余口,席地而坐。上至百岁老人,下至妇孺孩童,皆面容平静,不哭不闹。文人风骨,可见一斑。珍妃脚步慌乱,跪倒在牢门外,颤声喊道:「爹爹,娘——」陆相睁开双眼,看清珍妃及站在阴影里的我,满脸悲怆。陆夫人隔着牢门,紧紧握着珍妃的手,相对无言。我看着陆相,内心亦有兔死狐悲的沉重感,无法言说。珍妃缓过劲,抓紧时间,问清楚陆相几个关键问题后,不舍地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娘娘,我们可以走了。」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这极有可能是与血亲的最后一面。但相比于情绪牵扯,聪慧如她,知道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终是不忍,我轻轻叹一口气,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到陆相面前。「陆相,本宫会尽全力营救。至于结局如何,只能听天由命。」陆相长叹一声,给我行了跪拜大礼。「不论结局如何,青理携家眷,谢过皇后娘娘。」陆相唤我上前,手沾唾液,在地板上写下几个名字,确认我已记牢后,匆匆抹去。随即,他从腰间摸出一玫缺角的玉佩递到我手上。「娘娘,这是我的信物。如若有需要,他们见到信物,会无条件地支持娘娘。」握着残缺的玉佩,我心里明白,这是陆相最后的希望。这是救百余条无辜的性命,最后的希望。我冲陆相点点头,领着珍妃离去。遭此大劫,珍妃似乎一夜长大。她安静地跟在我身后,不发一言。直到站在密道的出口处,珍妃才开口道。「娘娘,从入宫之日起,臣妾就知道,您心中有沟壑,不会困于情爱。」「现如今长安城必定风起云涌,臣妾只有一句,万事由您安排。」「万死不辞。」我拍拍珍妃的肩,叮嘱她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目送珍妃离开,我轻手轻脚走入寿坤宫,赫然发现宫中灯火通明。皇帝一手握着书卷,一边撑着下巴,坐于主位中。已经等我很久了。